后疫情时代欧洲经济趋向复杂
发布时间：2021-08-02 09:06:18 作者： 来源：中国银行保险报网
□方翔宇
这次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给欧洲经济留下了深深的疤痕，2020年的欧盟经济着实让人揪心，欧元区国家几乎都遭受了巨大的挑战。其实，在疫情肆虐之前，欧洲经济就已经显现出增长乏力的趋势。从2018年下半年起，欧元区和欧盟GDP的季度同比增速就已经进入的下降通道，只不过在震荡走势下被稍稍掩饰了一些。对经济状况的负面预期以及英国脱欧不确定性不断困扰着欧元区消费者信心，并对居民消费支出形成抑制。2019年内始终保持在扩张区间、韧性仍存的服务业是维系欧洲经济弱增长的重要因素，而如今受疫情冲击最大、损失最为严重的也恰恰是服务业。
虽然疫情还未完全过去，但是欧盟主要国家的PMI指数已经显示出整个欧元区正在逐渐摆脱疫情的影响，经济也处于加速恢复之中。从去年第三季度开始，欧洲经济随着全球贸易快速复苏而迅速反弹，以出口为导向的欧元区经济呈现强劲的V形反弹，特别是制造业率先受益，防止了全面崩盘。但是在后疫情时代，对于欧洲经济政策走向的问题，作为欧盟经济政策“掌舵人”的欧洲央行还未达成一致。无论是在货币政策还是财政政策方面，欧洲央行内部、欧盟内部、欧洲央行与欧盟之间都有不同的声音。
对立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不统一
欧洲央行执行委员会成员Fabio Panetta认为，负责货币政策的官员应当保留在疫情期间获得的“非常规灵活处理权”。具体来看，他认为欧洲央行应当在1.85万亿紧急购债计划到期之后继续维持相对较低的利率。但是Fabio Panetta的同事却有不同意见。欧洲央行管委会成员Jens Weidmann和Robert Holzmann都表示，欧洲央行对于货币政策灵活处理的权力是暂时的，紧急情况一结束就必须收回。
欧洲央行对货币政策明显不同的观点在欧盟对财政政策的讨论中也得到了呼应。欧盟经济委员Paolo Gentiloni明确发声表示，欧盟的债务规则“必须是现实的，否则就不适用”。Paolo Gentiloni针对的是另一些声音。随着欧元区因疫情好转而复苏，有些人认为政府应当保留给公司和家庭的额外经济补助，以及将重点放在解决巨大的公共和私人债务上。根据他的说法，欧盟将在今年秋天启动对于《稳定及增长公约》的修订。
原本按照该公约的规定，欧盟各国的预算赤字需要低于3%，债务占GDP比例应当低于60%的警戒线。但是目前，这些目标的现实性令人怀疑。因为自疫情暴发以来，欧元区的国债已经飙升至GDP的102%。此次为应对新冠疫情所带来的冲击，欧盟及其成员国不得不暂时将财政方面的限制抛诸脑后，积极运用财政手段托底经济。这意味着后疫情时期，欧洲经济势必在远高于当前水平的公共债务规模下运行。
短期内欧洲各国政府可以依靠欧洲央行大规模的流动性释放来稳定资金成本，但在中长期，更高的公共债务占比必然伴随着更大的债务违约风险，一旦欧洲经济未能及时实现复苏，主权债务危机的阴影将卷土重来，届时各国政府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化解这一风险，欧洲央行又是否有空间为金融体系注入更多流动性，实属未知之数。
通胀预期也谈不拢
Fabio Panetta表示，因为目前还不清楚经济复苏带来的需求激增会持续多久，所以目前欧盟“似乎还没有走上经济过热的轨道”。 欧洲央行副行长Luis de Guindos也表示，经济前景在逐渐向好，而央行对于通胀加速的风险是否会持续存在也“非常关注”。根据他的预计，欧元区全年物价涨幅仍将低于2%。但尽管如此，Jens Weidmann依然表示他已经看到了通胀上行的风险，因此认为在疫情危机过后，应该减少货币和财政的支持，并且尽快结束欧洲央行的购债计划。在他看来，到2022年时疫情危机应该已经过去了。
欧洲的投资者更为关注的是欧洲央行将采取何种刺激措施，尤其是在美联储最近上调了通胀预期，并预计2023年将再次加息之后。高盛估计，在疫苗接种项目取得进展的支持下，欧元区今年的GDP增幅将超过共识，达到5.4%。然而，人们仍然担心通胀不会上升到欧洲央行想要的水平，尽管不同的欧元区经济体正在经历重新开放。因此，这需要以通胀为主要目标的央行继续提供支持。高盛预计，今年第四季度潜在核心通胀率将“逐步上升”至1.5%。欧洲央行的任务是确保物价稳定，将通胀目标控制在“接近但低于2%”。
退出危机政策依然为时过早
除了各自内部都未达成一致之外，欧洲央行与欧盟领导人之间也还有很大的分歧。目前，欧洲央行的官员们正努力试图阻止欧盟各国领导人转向财政紧缩。就在上周，欧洲央行行张拉加德告诉各国领导人，目前各国经济复苏仍处于“萌芽期”，还需要宽松的财政政策来“浇水”，而现在就开始讨论取消央行的危机政策有些为时过早。
用欧洲央行执委会成员Isabel Schnabel的话来说，欧洲央行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来维持经济复苏的势头，但也许“更应该担心的是各国的财政政策”。比如下一任德国总理的热门人选Armin Laschet就表示，当疫情对经济的影响结束以后，欧盟必须恢复疫情前的稳健财政政策，并补充称他个人愿意采取较为柔和的方式。相比之下，奥地利财长Gernot Bluemel的态度显得更为强硬。
但是前欧洲央行行长，意大利总理Mario Draghi则坚持认为，欧元区的财政政策已经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了。Fabio Panetta也支持这一观点，并呼吁欧盟各国政府和公众意识到一点，即目前欧盟的财政和货币政策的组合“明显优于”疫情之前各国领导人眼里只有“缩减债务”的时候。
而阵营的分化加剧了政策的不确定性，在经历了疫情早期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后，欧盟成员国开始逐渐意识到团结互助的必要性。以德国为代表的核心国家克制了自保倾向，主动向邻国开放医疗服务机构，欧盟民事保护机制亦开始发挥作用，各国间防疫物资运输及医护人员流动逐步有序运转。然而，这场疫情也让人们看到，欧盟内部阵营分化的趋势。欧盟内部这种阵营分化在后疫情时期只会有增无减。一方面，经疫情洗礼后，欧盟成员国普遍都将背负更沉重的债务负担，各阵营对经济利益争夺和财政风险分担将更为敏感；另一方面，欧盟在恢复经济的路线图中明确表示，未来投资重点为绿色经济、数字化转型和现代化领域。这将削弱欧盟预算转移支付的职能，并导致欠发达地区人民收入水平、公共产品的减少。疫情使德国等发达国家主导的欧盟强化了加快经济绿色和数字化转型的决心，以求领跑全球经济复苏竞赛，这必然导致欧盟内部利益冲突的加剧。
（作者系海外金融从业者）
□方翔宇
这次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给欧洲经济留下了深深的疤痕，2020年的欧盟经济着实让人揪心，欧元区国家几乎都遭受了巨大的挑战。其实，在疫情肆虐之前，欧洲经济就已经显现出增长乏力的趋势。从2018年下半年起，欧元区和欧盟GDP的季度同比增速就已经进入的下降通道，只不过在震荡走势下被稍稍掩饰了一些。对经济状况的负面预期以及英国脱欧不确定性不断困扰着欧元区消费者信心，并对居民消费支出形成抑制。2019年内始终保持在扩张区间、韧性仍存的服务业是维系欧洲经济弱增长的重要因素，而如今受疫情冲击最大、损失最为严重的也恰恰是服务业。
虽然疫情还未完全过去，但是欧盟主要国家的PMI指数已经显示出整个欧元区正在逐渐摆脱疫情的影响，经济也处于加速恢复之中。从去年第三季度开始，欧洲经济随着全球贸易快速复苏而迅速反弹，以出口为导向的欧元区经济呈现强劲的V形反弹，特别是制造业率先受益，防止了全面崩盘。但是在后疫情时代，对于欧洲经济政策走向的问题，作为欧盟经济政策“掌舵人”的欧洲央行还未达成一致。无论是在货币政策还是财政政策方面，欧洲央行内部、欧盟内部、欧洲央行与欧盟之间都有不同的声音。
对立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不统一
欧洲央行执行委员会成员Fabio Panetta认为，负责货币政策的官员应当保留在疫情期间获得的“非常规灵活处理权”。具体来看，他认为欧洲央行应当在1.85万亿紧急购债计划到期之后继续维持相对较低的利率。但是Fabio Panetta的同事却有不同意见。欧洲央行管委会成员Jens Weidmann和Robert Holzmann都表示，欧洲央行对于货币政策灵活处理的权力是暂时的，紧急情况一结束就必须收回。
欧洲央行对货币政策明显不同的观点在欧盟对财政政策的讨论中也得到了呼应。欧盟经济委员Paolo Gentiloni明确发声表示，欧盟的债务规则“必须是现实的，否则就不适用”。Paolo Gentiloni针对的是另一些声音。随着欧元区因疫情好转而复苏，有些人认为政府应当保留给公司和家庭的额外经济补助，以及将重点放在解决巨大的公共和私人债务上。根据他的说法，欧盟将在今年秋天启动对于《稳定及增长公约》的修订。
原本按照该公约的规定，欧盟各国的预算赤字需要低于3%，债务占GDP比例应当低于60%的警戒线。但是目前，这些目标的现实性令人怀疑。因为自疫情暴发以来，欧元区的国债已经飙升至GDP的102%。此次为应对新冠疫情所带来的冲击，欧盟及其成员国不得不暂时将财政方面的限制抛诸脑后，积极运用财政手段托底经济。这意味着后疫情时期，欧洲经济势必在远高于当前水平的公共债务规模下运行。
短期内欧洲各国政府可以依靠欧洲央行大规模的流动性释放来稳定资金成本，但在中长期，更高的公共债务占比必然伴随着更大的债务违约风险，一旦欧洲经济未能及时实现复苏，主权债务危机的阴影将卷土重来，届时各国政府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化解这一风险，欧洲央行又是否有空间为金融体系注入更多流动性，实属未知之数。
通胀预期也谈不拢
Fabio Panetta表示，因为目前还不清楚经济复苏带来的需求激增会持续多久，所以目前欧盟“似乎还没有走上经济过热的轨道”。 欧洲央行副行长Luis de Guindos也表示，经济前景在逐渐向好，而央行对于通胀加速的风险是否会持续存在也“非常关注”。根据他的预计，欧元区全年物价涨幅仍将低于2%。但尽管如此，Jens Weidmann依然表示他已经看到了通胀上行的风险，因此认为在疫情危机过后，应该减少货币和财政的支持，并且尽快结束欧洲央行的购债计划。在他看来，到2022年时疫情危机应该已经过去了。
欧洲的投资者更为关注的是欧洲央行将采取何种刺激措施，尤其是在美联储最近上调了通胀预期，并预计2023年将再次加息之后。高盛估计，在疫苗接种项目取得进展的支持下，欧元区今年的GDP增幅将超过共识，达到5.4%。然而，人们仍然担心通胀不会上升到欧洲央行想要的水平，尽管不同的欧元区经济体正在经历重新开放。因此，这需要以通胀为主要目标的央行继续提供支持。高盛预计，今年第四季度潜在核心通胀率将“逐步上升”至1.5%。欧洲央行的任务是确保物价稳定，将通胀目标控制在“接近但低于2%”。
退出危机政策依然为时过早
除了各自内部都未达成一致之外，欧洲央行与欧盟领导人之间也还有很大的分歧。目前，欧洲央行的官员们正努力试图阻止欧盟各国领导人转向财政紧缩。就在上周，欧洲央行行张拉加德告诉各国领导人，目前各国经济复苏仍处于“萌芽期”，还需要宽松的财政政策来“浇水”，而现在就开始讨论取消央行的危机政策有些为时过早。
用欧洲央行执委会成员Isabel Schnabel的话来说，欧洲央行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来维持经济复苏的势头，但也许“更应该担心的是各国的财政政策”。比如下一任德国总理的热门人选Armin Laschet就表示，当疫情对经济的影响结束以后，欧盟必须恢复疫情前的稳健财政政策，并补充称他个人愿意采取较为柔和的方式。相比之下，奥地利财长Gernot Bluemel的态度显得更为强硬。
但是前欧洲央行行长，意大利总理Mario Draghi则坚持认为，欧元区的财政政策已经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了。Fabio Panetta也支持这一观点，并呼吁欧盟各国政府和公众意识到一点，即目前欧盟的财政和货币政策的组合“明显优于”疫情之前各国领导人眼里只有“缩减债务”的时候。
而阵营的分化加剧了政策的不确定性，在经历了疫情早期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后，欧盟成员国开始逐渐意识到团结互助的必要性。以德国为代表的核心国家克制了自保倾向，主动向邻国开放医疗服务机构，欧盟民事保护机制亦开始发挥作用，各国间防疫物资运输及医护人员流动逐步有序运转。然而，这场疫情也让人们看到，欧盟内部阵营分化的趋势。欧盟内部这种阵营分化在后疫情时期只会有增无减。一方面，经疫情洗礼后，欧盟成员国普遍都将背负更沉重的债务负担，各阵营对经济利益争夺和财政风险分担将更为敏感；另一方面，欧盟在恢复经济的路线图中明确表示，未来投资重点为绿色经济、数字化转型和现代化领域。这将削弱欧盟预算转移支付的职能，并导致欠发达地区人民收入水平、公共产品的减少。疫情使德国等发达国家主导的欧盟强化了加快经济绿色和数字化转型的决心，以求领跑全球经济复苏竞赛，这必然导致欧盟内部利益冲突的加剧。
（作者系海外金融从业者）
